藏书印作伪即伪造名家藏书印骗人,以达到自己某种目的,主要是射利,间或为虚名。射利者多为书贾(估),为虚名者是少数藏书家。明代王世贞《弁州四部稿》中的《艺苑卮言》一文提到明代著名藏书家丰坊就有此好,他“多刻它名士大夫印章”,“又为人撰定法书,以真易赝”,种种不光彩之事,“不可穷诘”。通过在书籍上钤盖藏书印的方式来达到版本作伪的目的。古籍版本作伪的原因也即藏书印作伪的原因,细究起来,经济因素是其决定因素,不法书商利欲熏心是其根源。当然还应当考虑到促发这种贪欲膨胀的客观因素,比如善本古籍的流传日渐稀少和藏家的大力争购之间的矛盾,使古书旧本的商品价值日益增长抬高,加上附弄风雅者和居奇牟利者推波助澜,更使作伪者有机可乘,有空可钻。
伪本主要是伪宋本、伪元本,很少有人去假造明本、清本,因为古书版本的商品差价主要反映在宋元旧刻和明清新刻之间。明初,宋元旧本虽损失惨重,日益稀少,但当时还没有形成追复宋元古风的势态,宋元旧刻的身价并未凭空拔高,书商作伪的气候尚未成熟。而这些条件都是在明中期才逐步具备的。嘉靖时代出现的仿宋刻本既反映了时代之风尚,同时也为伪本制作者提供了制作伪本的基础。所以伪本的大量产生应在嘉靖之际,藏书印作伪也相伴盛行。
藏书印作伪不仅损害读者的经济利益,还可能误导读者,十分恶劣。但细究根源,是什么让书估的这种恶劣行径得逞,并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继续下去呢?正是部分藏书家偏嗜宋元旧刻的习惯及迷信名人批校的不良风气。虽说他们的初衷是想获取内容讹误最少的文献,却不是人人具备鉴别真假的能力,当时信息的交流更是不畅通,使得书商屡屡得手,暴利刺激出书估的猖狂。明代中后期时宋元版本的身价已达到了按页计价的程度,毛晋就是典型代表,当时曾有歌谣传:三百六十行生意,不如鬻书于毛氏。曹溶序绛云楼书目,也曾指钱氏“所收必宋元板,不取近人所刻及钞本;虽苏子美、叶石林、三沈集等,以非旧刻,不入《目录》中”。后来黄荛圃名其藏书楼日“百宋一廛”,自号“佞宋主人”;吴槎客有“千元十驾”,另刻一印“临安志百卷人家”,也都以所藏宋元版本自夸。到了清中晚期,这种情形更是变本加厉。叶德辉在《书林清话》谈到清末光绪年间宋版书的行情时说:“至近时,宋版书本日希见,以吾见闻所及,张南皮以三百金购宋板《诗经朱子集传》,徐梧生以三百金购北宋本《周易正义》,道州何氏所藏。此在光绪甲乙间事。年来北京拳乱以后,旧本愈稀。故家所藏,颇罹兵劫。犹闻京师书估以五百金售宋人李璧《雁湖集》,醴陵文氏所藏,海内孤本也。贵池刘某以番饼四百圆得汲古旧藏宋本《孔子家语》,县人袁思亮以三千金购宋牧仲、翁潭溪所校残宋本《施注苏诗》”。
因着藏书家的这种嗜旧心理,书贾自然设法迎合。没有旧本的伪装旧本,不全的旧本凑成全本,较好的本子更要锦上添花,所以名家印鉴多多准备,想盖哪个用哪个。沈津曾于博客中撰文称:“解放前,苏州专门经营古旧书的文学山房江杏溪、杭州抱经堂朱遂翔等都是专门伪造名人藏书印的老手,假印一抽斗,都是数十方以上,什么惠定宇、顾广圻、莫友芝等等应有尽有,想用谁的就顺手钤上。潘师景郑先生曾告诉我,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。陈乃乾先生也回忆说,在上海设立古书流通处的陈立炎,亦伪刻藏书家卢文佋抱经楼等印章,且雇抄手三人,每日以旧棉纸传抄各书,并将假印钤上”。作伪者有暴利可图,见利忘义,也就无所不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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