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代马麟《勾勒兰图》,26.5 x 22.5 cm ,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。
马麟,麟一作驎,原籍河中(今山西省永济),南渡后三代居钱塘,遂为钱塘(今浙江省-杭州市)人。马世荣之孙,马远之子,生卒年不详。马远是宋光宗、宋宁宗两朝(1190—1224)画院待诏,马麟画承家学,擅画人物、山水、花鸟,用笔圆劲,轩昂洒落,画风秀润处过于乃父。宁宗嘉泰(1201—1204)间授画院祗候,颇得宁宗赵扩、恭圣皇后杨氏及杨妹子(娃)称赏,每于父子画上题句。在《层叠冰绡图》中题诗云:“浑如冷蝶宿花房,拥抱檀心忆旧香。开到寒梢尤可爱,此般必是汉宫妆。”《画史会要》谓:“麟不逮父。远爱其子,多于己画上题麟,盖欲其章也。”
相对于其他宋代画家来说,马麟的传世作品(包括许多署款马麟的作品)算是不少了。但马麟的这幅《勾勒兰图》在国内知道的人却不是很多。马麟《勾勒兰图》在一些出版物和刊物文章里也叫《兰图》,是现存宋代花卉画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。在作品中,画家把兰花原有的精美效果凝固下来。马麟约活跃于1250年,他是马远的儿子,也是宋代马家最后一位伟大的画家。在一幅线条和色块特别无规则的构图中,画家用不同深浅的紫色浸染出细的花瓣,用不透明的白色在精确墨线轮廓内提高花瓣的色调,并有意用颜色侵蚀或柔和轮廓线。画面下方深色调交织的叶子——已失去了其原有的绿色——继续在外形上与所有飘动在它们上方的透明花瓣形成对比效果,强调了方闻所称的『阴阳不对称均衡原则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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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 马麟 勾勒兰图 局部
抒情的时刻
班宗华(Richard M.Barnbant)
公元1150到1250年这一百年中,在几代南宋皇家画院画家的努力下,一种与北宋纪念碑风格迥异的绘画风格得以形成。这些画家拥有朝廷官位,同样有品第之分,但他们的职业就是画画。在皇帝的资助下,他们探索艺术的绘画标准、规则、技巧、观念,从事教育实践,试图与其它职业相匹敌。稍作限定,如果我们说在艺术的宏大体量、视觉尺幅和结构性构图上,北宋大师可比巴赫或贝多芬,那么南宋的绘画领袖就能与肖邦或舒曼媲美——不少画家关注更小的形式,并通过缩小焦点,努力实现以少胜多。在他们这种真诚浪漫的艺术中运用情感、抒发情感。
因为南宋画家的职业性,也由于他们与南宋朝廷联系过于紧密,使得他们大多并不享誉后世。他们的风格被理解为一种自嘲,即所有真正的艺术家都应该避免这种直白和庸俗。并且,因为他们是职业画家,他们的生活也被认为是不值得记录的,因此画家的出生地和艺术渊源是唯一可知的信息。这些都是非常不幸的。如果我们摒弃偏见,就很容易领会他们的艺术是最佳抒发情感的方式之一。
宋 马麟 勾勒兰图 局部
『册页』成为这个时代艺术面貌的反映,这些画在圆形或方形丝绸上的小景,平均尺寸在25厘米(10英寸)左右,它们在概念上就与北宋艺术的宇宙观和大画幅南辕北辙。在中国,这类小画幅绘画有着悠久的历史,可上溯到至少六、七百年前,但它们从未集聚为如此热衷和统一的艺术兴趣。很可能,它们大部分最初不是做册页考虑的,而是后来在收藏家手中做成了册页。很多原本都是一面画画、另一面题诗或对联的扇子,上面的字一般都是由皇帝或他的后妃们所题,但有时是由文人或官员所题。绘画和书法作品一起保存的罕见形制,只有在克利夫兰博物馆和波士顿美术馆藏的几件藏品中还能看到。一般说来,绘画和对应的诗都被拆开各自保存着,因此到今天,它们原有的语境和关联已经消失了。尽管如此,还是可以肯定地说,几乎每张南宋的扇面或册页都与一首诗或对联在视觉上是对应的,我们应该记住这是它们作为艺术具有的一种本性。
册页中的大部分作品都代表了充分发展的院体画风。这种风格从北宋晚期到宋政府重新在杭州建立政权这50多年的动荡期中发展而来。这个混乱期见证了1126年金人入侵毁灭宋代都城开封,两位北宋末代皇帝被俘,其中就包括徽宗(1082年至1135年),以及无数向南逃窜的难民。最后通过与金人缔结条约告终——金人仍然控制北方,南宋其疆域缩小,只是以前国家的一半。这种政治境遇到十三世纪七十年代结束,这时蒙古人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统治整个国家的外来政权。
南宋画院为中国画的品评提供了另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。所有在杭州的宫廷画家必须受制于几乎一样的训练,要求和期望。虽然条件的大体一致性绝不阻碍个性的发展,但它对统一绘画流派的出现还是产生了影响。纵览南宋画院的艺术成绩,中国评论家挑出两位大师马远和夏圭(都活跃于约1190年至1225年),二人的作品总体上代表了画院的最高成就。或许他们两人中,是马远最完美地总结了小开本的形式和表现潜力。克利夫兰的迪安·佩里夫妇收藏的《松荫观鹿图》和藏于大都会博物馆的《高士观瀑图》这两张册页,就很好地展现了马远的艺术成就。
宋 马远 高士观瀑图 24.4×25.6厘米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
这两张长方形的册页(都是约24.4×25.6厘米),一直作为一对册页保存着,他们很可能是一起画的。两张画中出现了相同木栏杆,这个特点在它的特性中太独特而绝非偶然。同样两张画中都画了漫步的高士和年轻的随从。如果它们原来是一对或更大规模组画中的两张,那么很可能原本在它们背后还存在某类编目。由于这两张画都表现夏季,所以它不可能是马远画过的那类四季题材的作品。有人认为它们是唐朝诗人李白『访戴天山道士不遇』这首诗的图解:古吠水声中,桃花带露浓。树深时见鹿,溪午不闻钟。野竹分青霭,飞泉挂碧峰。无人知所去,愁倚两三松。
佩里夫妇的画可能是第三行和第四行诗的图解——鹿在幽静山谷的一条小溪边饮水——大都会的画解释第五行和第六行诗——竹子划破青霭,从峡谷滚滚而来的泉水向下倾泻成为挂空的瀑布。
这里的形式语言包括锋利的石头,急剧曲折的松树,柔和、迷蒙的水墨逐步擦洗掉挡在前景前的形。高居翰(James Cahill)对佩里夫妇册页的描述,使人想到几乎所有马远绘画具有的形式和表现特征。
在微妙的墨调层次中,画家在迅速完成的前景后,打开中景,将其限定在繁茂树木的模糊轮廓中,并营造出一种无限的空旷,从物质世界转移到一个没有物质和宇宙人类的世界,以接近精神性空间,体验神秘。
如果马远的画和李白的诗之间真有所暗示的那种关系,那么这种精神性观念不是偶然的,而是诗与画的一大特点:李白在戴天山没有找到他的道士朋友,然而他静静地从这次经验中得到启示。大山之旅是精神之旅,他向下注视泛起涟漪的水波,遇见友善的鹿,诗人是永恒追寻启迪的人。
为这些小画幅提出更好的画面构想,是很困难的,因为它们已经很好地表现了统一的风格和意义。显然,创作中画面的经营对成功表现至关重要。当宏伟的山脉只用少数几块岩石或一些小山来暗示,当森林的所有树木变成一颗孤松,当一半画面的构图被视为没有视觉形象的迷远空间时,那么在这个精简的世界中的一切都必须做到精准。否则,分散或过度雕琢将使明确和聚焦的视觉效果荡然无存。对飞逝现象的捕捉决定了一切。
王季迁收藏传为马远的名为《赏梅图》的团扇就是一个很恰当的例子。类似于前面的一对册页,存在着另一开与这张扇页表现主题一致、构图匹配的作品。以刚才讨论的那对册页来判断,可能也存在同样的情况,一组扇页中只有一张有落款:马远的落款只能在与之匹配的扇页,《月夜梅花图》上找到,它由纽约顾洛阜先生(John M. Crawford,JR.)收藏;王氏的扇页是未署名的。这两张作品在尺寸上几乎是相同的。它们像是对十二世纪晚期梅花鉴赏家张磁所提『花宜称,凡二十六条』部分内容的图解,因为在这些环境中花的纯洁和美丽得到最好的体现。
宋 马远 松岩观瀑图 26×24.5cm 保利2013秋拍 成交价4082.5万元
马远的艺术,尚未得到系统的研究,他的所有作品还不清晰。与我们分析过的那对册页相比,技术上更自由和松弛的作品,要么代表他晚年风格,要么是他非主流的个人风格。王季迁收藏的两张团扇,《高士与鹤图》(图五)和《松岩观瀑图》,拥有相同的尺寸,同样的绢地和明显相近的艺术特点。但它的落款比大都会博物馆和顾洛阜扇页上的,书写得更自由,与受画院委托的作品相比,画家名字前面没有写 『臣』字。这一省略意味着马远并不是接受皇帝的命令而画的此作,而是作为非宫廷画家出于个人原因所作。其它作品中,微妙、敏捷、精确的笔触是马远风格的典型代表,在这里,它们被技法简率有力的笔触、更加大胆的水墨使用、更加迅速且容易完成的特点所代替。归于马远名下的作品,以《高士松溪图》最富嘉许,这些作品画面空间结构都安排得很好,倚坐的人物成为了控制画面平衡的因素,因为沉思的人物是画面的重点和目的。画家的想象力和时间感遵从于传达它们的一系列技法和风格。
还没有文字证据告诉我们马远活了多久,他是否从画院退休,或什么时候从画院退休?他是否像一些晚期的宫廷画家一样,在一个私人画坊中继续作画?在那里,除了宫廷任务之外,他是否还为大众作画?抛开这些推测,这些似乎带有他落款的绘画作品告诉我们,他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画家,而不是一位几乎没有文献记载的画家,也许有一天我们将学会把这些作品当艺术品的同时,也将其视为文献来阅读。
不能忽视的是,所有这些归于马远的画,都是一系列或一对拥有某种诗歌题材的作品中的一部分。因此,它们并不像有时看上去的那样,是彻底冷冰冰的插图,它们想要像手卷和诗歌拥有的特点一样,建立起自身抒情时刻的连续性。他们今天的面貌已经不是他们曾经的样子,时间使得他们原有的目的远去,而附着了一种神秘和距离。
宋 马麟 勾勒兰图 局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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