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农一生对画芭蕉情有独钟,《砚铭》中载有金农《大蕉叶砚铭》,其云:“芭蕉叶,大禅机。缄藏中,生活水。冬温夏凉。”芭蕉在他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植物,而是表达他生命彻悟的道具。他有自度曲《芭林听雨》,写得如怨如诉:“翠幄遮雨,碧帷摇影,清夏风光暝,窠石连绵,高梧相掩映。转眼秋来憔悴,恰如酒病,雨声滴在芭蕉上,僧廊下白了人头,听了还听,夜长数不尽,觉空阶点漏,无些儿分。”金农有幅《蕉林清暑图》,上面题有一诗:“绿了僧窗梦不成,芭蕉偏向竹间生。秋来叶上无情雨,白了人头是此声。”芭蕉叶上三更雨,点点滴滴敲在人的心扉。
为什么白了人头是此声?是因为细雨滴芭蕉,丈量出人生命资源的匮乏。在佛教中,芭蕉是脆弱、短暂、空幻的代名词。《维摩诘经》说:“是身如芭蕉,中无有坚。”芭蕉意味着弱而不坚,短而不永,空而不实。春天来了,芭蕉迅速长大,从那几乎绝灭的根中,竟然托起一个绿世界。铺天盖地,大开大合,真是潇洒极了。但就是这样一种勃勃的生命,一阵秋风起,瞬间就衰落得无影无踪了。中国人说芭蕉,就等于说人的生命,中国人于“芭蕉林里自观身”,看着芭蕉,如同看短暂而脆弱的人生。
金农笔下的芭蕉,倒不是哀怨的符号,他强调芭蕉的易“坏”,是为了表现它的不“坏”之理,时间的长短并不决定生命的意义,生命的价值建立在人的真实体验中。他说:“慈氏云:蕉树喻己身之非不坏也。人生浮脆,当以此为警。秋飙已发,秋霖正绵,予画之又何去取焉。王右丞雪中一轴,已寓言耳。”他又说:“王右丞雪中芭蕉,为画苑奇构,芭蕉乃商飙速朽之物,岂能凌冬不凋乎。右丞深于禅理,故有是画以喻沙门不坏之身,四时保其坚固也。”雪中不可能有芭蕉存在,王维的雪中芭蕉,就在于表达生命的不“坏”之理。金农笔下的芭蕉叶,不是显露瞬间性的物,而是永恒不坏的真实。
人生是一个“客”,他要在艺术中寻找永恒的家乡。
金农(1687-1764),浙江仁和(今杭州)人,乾隆元年(1735年)荐举博学鸿词落选,入京未试而返,遂以以卖画长期居住于扬州的三祝庵、西方寺等地,至衰老穷困而死,终身布衣,生活清苦。金农历经康、雍、乾三朝,自称“三朝老民”,是“扬州八怪”的核心人物。此人在诗、书、画、印以及琴曲、鉴赏、收藏、篆刻等方面均堪称大家,擅长画竹、梅、鞍马、佛像、人物、山水等,尤以画梅为极致。
徐平羽旧藏。徐平羽(1909-1989)原名王元健,又名白丁,江苏高邮人。我国著名收藏家、鉴赏家。历任南京博物院院长,上海市文化局局长,文化部副部长、顾问。
款识:昔邪居士画蕉林清暑并题。
钤印:金吉金印(白文)、寿门(朱文连珠印)
收藏印:平羽鉴赏(朱文)
录文:绿得僧窗梦不成,芭蕉偏向短墙生。秋来叶上无情雨,白了人头是此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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